《哲学小史:西方哲学40讲》奥古斯丁、波伊提乌、安瑟伦、阿奎那
*哲学小史:西方哲学40讲 /[英] 奈杰尔·沃伯顿.—北京:北京日报出版社,2021-05 (来自微信读书)
#这本书比彭刚那本更加通俗易懂,而且涉及了更多的哲学家及其思想。
#四名基督教哲学家,看能不能通过审核。
◆ 第六章 我们是谁手中的牵线木偶? 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354—430)迫切地想知道世界的真相。作为一个基督徒,他相信上帝,但是信仰又给他带来了许多难以回答的问题。上帝想让他做什么?他应该如何生活?他应该相信什么?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思考这些问题,并作为写作的主题。
在奥古斯丁看来,如果他弄错了,死后可能永远都要在地狱中煎熬,遭受硫黄烧灼。他反复思考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上帝允许邪恶存在?他给出的答案到现在仍然为许多信徒所接受。
中世纪时,即约5世纪到15世纪,哲学和宗教紧密相连。中世纪的哲学家受教于古希腊哲学家,如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人的哲学理念,并对这些理念进行改造,应用到自己的宗教中。这些人中许多是基督徒,但也有一些重要的哲学家是犹太人或阿拉伯人,如迈蒙尼德(Maimonides)和阿维森纳(Avicenna)。奥古斯丁是其中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后来受封为圣徒。
奥古斯丁的母亲是基督徒,但父亲信仰当地的宗教。他在青年时代生活十分放荡,很早就进入成年人的世界,还和一个情人生了一个孩子,但在30多岁时皈依基督教,最终成为希波的主教。关于他有一个颇为有名的故事:他曾向上帝祈祷,让他失去性欲,但“现在还不要”,因为他仍然非常享受世俗的快乐。后来他写了许多书,包括《忏悔录》(Confessions)、《上帝之城》(City of God)和其他近百本书,大量借用柏拉图的哲学智慧,但是加入了基督教的诠释角度。
在许多其他宗教中也有类似的上帝,但是奥古斯丁只关心基督教的视角。
这便是经典的“邪恶问题”(Problem of Evil):如何解释为什么上帝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一切都由上帝创造,那么邪恶一定也是上帝创造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上帝一定希望邪恶发生。
对于这种没有简单答案的问题,奥古斯丁思考了很久很久,他提出的答案主要基于自由意志的概念:人类有选择下一步行动的能力,这一说法通常被称为自由意志辩护(Free Will Defence)。这就是神义论(theodicy)的范畴:解释为什么至善的上帝会允许苦难发生,并为此提出辩护。
奥古斯丁认为拥有自由意志是好的,可以让我们选择做有道德的事。我们可以决定做一个好人,这对他来说意味着遵守上帝的指令,尤其是十诫(Ten Commandments),以及听从耶稣的话去“爱你的邻居”。但是拥有自由意志的一个后果是:我们也可以决定去做邪恶的事,我们可能会误入歧途,去做坏事,比如撒谎、偷窃、伤害甚至杀人。当情绪压倒理智时,这种情况就会发生。我们对物质和金钱产生强烈的欲望,屈服于肉体的欲望,疏离于上帝及其指令。奥古斯丁相信我们身上的理性应该控制激情,在这一点上他和柏拉图一致。人类与动物不同,具有理性的力量,应该加以使用。如果上帝控制我们,让我们总是选择善良排斥邪恶,我们不会做出任何造成伤害的事,但是也就不会真正地获得自由,不能根据理智作出判断,决定下一步做什么。奥古斯丁认为,上帝可以把我们创造成那样,但是上帝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这样比不给我们选择好得多,否则我们就会像木偶一样,所有的行动都由上帝牵线控制,永远表现良好。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不必去思考如何正确行事,因为没有选择,总是会自动做正确的事情。
所以全能的上帝可以阻止一切邪恶,但邪恶存在于世这一事实并不直接归因于上帝。道德的邪恶是我们自由选择的结果。奥古斯丁还认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亚当和夏娃所作选择的后果。
奥古斯丁相信原罪通过两性生殖传递给下一代人,因此即使是初生的孩子,他们身上也会带有这种原罪的痕迹,而原罪使我们更容易犯下道德上的错误。
当今的许多读者很难接受我们应该为别人的行为负责并受到惩罚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似乎不公平。但是,邪恶是我们自由选择的结果而不是直接归因于上帝,这一观点仍然被许多信徒接受,这样他们就可以相信存在一个全知、全能、至善的上帝。
◆ 第七章 哲学的慰藉 波伊提乌
波伊提乌(475—525)全名是亚尼修·玛理乌斯·塞维利诺·波伊提乌(Anicius Manlius Severinus Boëthius)。他是古罗马时期最后一批哲学家中的一位,他在世时,罗马帝国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他去世后20年,罗马帝国就在野蛮人手中灭亡。和古罗马时期的哲学家西塞罗和塞涅卡一样,波伊提乌也认为哲学是一种自助的工具,不仅是一门抽象思维的学科,还可以让人生活得更好。他是连接古罗马哲学和古希腊哲学的纽带,因为他把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作品翻译成了拉丁文。没有这样的翻译工作,这些古希腊哲学可能已经失传。同时,波伊提乌也是一名基督徒,他的作品吸引了中世纪虔诚的宗教哲学家的关注。因此,他的哲学思想为古希腊和古罗马思想家与基督教哲学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在他去世后的几个世纪里,基督教哲学一直在西方占据着统治地位。
他的一切似乎都顺风顺水:腰缠万贯,出身显赫,备受赞赏。他在做官之外,竟然还有时间研究哲学,而且还是一名多产的作家和翻译家,可以说人生一派春风得意。但后来,他的命运急转直下,被控谋反,从罗马被放逐到拉文纳(Ravenna),投入大牢,备受折磨,最后被殴打、勒颈而死。他一直坚称自己是无辜的,但指控他的人并不相信他的辩解。
在监狱里,波伊提乌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于是写下了《哲学的慰藉》(The Consolation of Philosophy),这本书在他死后成为中世纪的畅销书。开篇时,正在牢房里自怨自艾的波伊提乌突然看见一个女人正俯视着自己。女人的身高不断变化,越来越高,高上了天空。她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裙子,上面绣着一部梯子,梯子从裙子的下摆开始向上升起,从希腊字母π开始,一直到字母θ。她一只手握着权杖,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这个女人原来就是哲学的化身,前来告诉波伊提乌应该相信什么。她因为波伊提乌忘记了自己而生气,来提醒他应该如何面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该书接下来的部分是他们之间的对话,话题都与运气和上帝有关。这部书用散文和诗歌的形式写成,描述这个女人也就是哲学给他的人生建议。
她告诉波伊提乌,运气总是会变的,他不应该为此感到惊讶。变幻无常是运气的本质。随着命运之轮的转动,人有时身在最高处,有时落入谷底。一个富有的国王,也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他应该意识到事情就是这样,运气是随机的。今天运气好,并不保证明天你还是个幸运儿。
芸芸众生让自己的幸福依赖于运气这种瞬息即变的东西,是非常愚蠢的。真正的幸福只能来自人们能够控制的内心世界,而不是任何可能被坏运气摧毁的事物。这就是我们在第五章中谈到的斯多葛学派的立场。如果有人说要用“哲学态度”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他们的意思其实是尽量不要被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所影响,比如天气好坏或者父母是谁。哲学告诉波伊提乌,没有什么事物本身是可怕的,一切都取决于人们如何看待这些事物。幸福源自内心,而不依赖外部世界。这样的说法一定会得到斯多葛学派哲学家爱比克泰德的认同。
哲学希望波伊提乌再次投入她的怀抱。她告诉他,尽管他身处监狱等待受死,但仍然可以得到真正的快乐。她能够让他摆脱烦恼,并告诉他:财富、权力和荣誉是没有价值的,因为它们来去不定。不应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如此脆弱的基础上,幸福必须基于更为坚实、不能被夺走的东西。波伊提乌相信自己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因此在琐碎的世俗中寻求幸福是错误的,反正死后会失去人世间的一切。
但是在哪里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呢?哲学的回答是:上帝或仁善,而上帝即仁善,两者是同一的。波伊提乌是一位早期的基督徒,他在《哲学的慰藉》中却并未提到这一点。哲学提到的上帝可以是柏拉图所说的上帝,一种至纯的仁善,但是后世的读者能从《哲学的慰藉》中领会到基督教的教义,包括荣誉与财富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以及顺从上帝旨意的重要性,等等。
在《哲学的慰藉》一书中,自始至终是哲学在提醒波伊提乌已经知道的东西。这其实也是柏拉图的观点,因为柏拉图相信,学习其实是让我们回忆起自己已有的想法,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学到过新的东西,只是唤醒了过去的记忆。人生就是一次努力回忆我们已知东西的历程。
如果上帝已经预知你和我下一步要做什么,那么我们怎么可能真正对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有选择权呢?难道选择只是一种幻觉吗?如果上帝无所不知,我似乎就不能拥有自由意志。
这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就是哲学家所说的悖论。上帝知道我一定会做什么,而我仍然可以自由选择要做什么,这是相互矛盾的。如果你相信上帝无所不知,那么这两个论点听上去分别都很合理,然而,两个合理的论述,为什么会相互矛盾?
哲学,也就是出现在波伊提乌牢房里的那个女人,给出了答案。她告诉他,我们确实拥有自由意志,这不是幻觉。上帝知道我们将要做什么,但是我们的人生轨迹并非命中注定。换言之,上帝知道我们要做什么跟宿命(即我们无权决定将要做什么)是不同的。我们对下一步要做什么仍然有选择的权力。把上帝想象成一个人,随时间推进关注着事情的发展,这是一种错误的观点。哲学告诉波伊提乌,上帝不受时间束缚,是完全超越时间的。
这意味着上帝在一瞬之间掌控一切,把过去、现在和未来视为一体。在我们凡人的一生中,总是一件事情接着另一件发生,但上帝并不这样看我们。上帝之所以能够在预知未来的同时不破坏我们的自由意志,不把我们变成某种没有选择的、预先编程的机器,是因为上帝根本不会在任何特定的时间点观察我们。他以一种不受时间束缚的方式看待所有的事情。而且,哲学还提醒波伊提乌,不要忘记即使上帝预知凡人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仍然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选择做出评判。
◆ 第八章 完美之岛 安瑟伦和阿奎那
安瑟伦(Anselm[1],约1033—1109)是一位意大利神父,后来成为坎特伯雷大主教(Archbishop of Canterbury),他在这个问题上的论述与众不同,其“本体论论证”(Ontological Argument)理论声称,从逻辑上看,正因为我们心中有“上帝是什么样子?”这样的想法,就足以证明上帝确实存在。
安瑟伦的这个说法出现在其著作《论证》(Proslogion)中,论述的起点并无争议:没有任何比上帝更伟大的存在。换句话说,上帝是可以想象到的最伟大的存在:全知、全能、至善。人不可能想象到比上帝更伟大的东西,如果能想象到什么比上帝还伟大,那其实就是上帝,上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这种对上帝的定义似乎没有争议,例如,波伊提乌(见第七章)就以类似的方式定义上帝。另一方面,在我们脑海中,可以对上帝是什么样子有一个清晰的想法,这一点也没有争议。但是,安瑟伦接着指出,一个只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中的上帝不可能是最伟大的东西,一个真实存在的上帝肯定会更加伟大。上帝在想象中是存在的,即使是无神论者通常也能接受这一点。但是,想象中的上帝不可能比现实存在的上帝更伟大。安瑟伦因此得出结论:根据对上帝的定义,必定能从逻辑上推断出上帝的存在。他的意思是,就因为心中有关于上帝的想法,我们便可以确定上帝是存在的。这是先验论证(a priori argument)的做法,得出的结论不依赖于任何对世界的观察。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论述,似乎从一个毫无争议的出发点证明了上帝的存在。
大多数人在明白了安瑟伦是如何“证明”上帝存在之后,都会觉得他的论证过程可疑,感觉就是不对劲。没有多少人纯粹因为安瑟伦的论证而信仰上帝。
两百年后,另一位后来封圣的意大利人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1225—1274)在《神学大全》(Summa Theologica)这部长篇巨著中一个很短的章节里,概述了五个旨在证明上帝存在的观点,即五路证明(Five Ways)。现在,五路证明比这本书的其他部分更广为人知。五路证明中的第二个被称为“第一因论证”(First Cause Argument),和阿奎那的其他哲学思想一样,这个论证是基于亚里士多德早就使用过的论证方法。
阿奎那坚信不可能有永无止境的因果关系,不可能沿着时间无止境地倒退回溯成因,即无穷回归。如果存在无穷回归,就意味着永远不会有第一因,即一切事物的最早成因,因为在这之前必然还有更早的成因,成因之前还有成因,无穷无尽。但是阿奎那认为,从逻辑上讲,一定会在某处,有某种东西开启了所有的因果链。依照他的观点,这种东西一定自己没有成因,但可以作为其他事物的成因,接着在一系列的因果关系之后,把我们带到了现在的世界,这是一个无因之因,也就是第一因。阿奎那称:第一因必然是上帝,上帝是一切事物的无因之因。
后来的哲学家们对这一观点作出了诸多评论。一种意见指出,即使你同意阿奎那的观点,认为存在一个无因之因启动世间万物,也没有特别的理由相信这个无因之因就是上帝。无因之因必然非常强大,但是在阿奎那的第一因论证中,并没有说明它必须具有宗教通常认为的上帝所具有的属性。例如,这样一个无因之因并不需要至善或全知。它可能就是某种能量的爆发,而不是一个人格化的上帝。
Note:Buddhism里没有第一因的说法,常用表述也是“无始以来”。诸行无常,因此也不存在着一个永远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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